绝大多数人具有的不是梦想，而是梦幻
文/李筱懿
今年年初大约有5个月时间，我都在参与一档综艺节目的拍摄，每月抽一周，封闭式完成拍片进度，也是在那段日子，我认识了化装师Lucy。
她皮肤白得亮眼，并且，勤奋得无处不在。化装师们通常都有分工，如果负责早起化装，当天就不再跟妆补妆，更不会统筹服装配饰，但她不同，我常常凌晨被她化装，下午看到她出现在片场跟妆，晚上又笑眯眯地到房间帮我试第二天的服装，特别让我欣赏的是，她是个非常得体的姑娘，不多话不八卦，工作爽利，预热了一个月，我们逐步交换多起来。
一天凌晨，她照例5：30来到我房间化装，打开自己一尘不染的粉红色化装箱，整排码得整整齐齐的各种色号粉、眼影、腮红、口红，林立的化装刷，还有吊着Hello Kitty挂坠的睫毛夹，每件都干净整洁，我们开始妆前打底。
“老师，以后织布面膜要躺着贴。”她小声提示我。
我吃惊她怎样知道我习惯早上一边贴面膜一边工作，她纯熟地边画边说：“你的皮肤含水量充分，但线条有点向下走，说明有不良习惯。织布面膜不要站着贴，地心引力向下拉，时间久了脸部轮廓会下垂，好在，你很轻微，来得及纠正。”
从此，我养成躺着贴面膜的新习惯，效果来得快而且欣喜。
并且，我和Lucy成为亲近的朋友，她告知我很多护肤与彩妆的专业知识，跟我解释“异硬脂酸”、“丙二醇”、“山梨坦油酸酯”这些奇特的名称究竟对应甚么成份和功效，和我一起寻觅最合适的彩妆与服装色彩，教我画高难度的内眼线，乃至独立贴假睫毛。
在Lucy一对一的培训中我进步神速，两个月里配置了和她几近一样专业的设备，自以为可以出师了，因而，有一天凌晨，为了减轻她的工作量也为了炫技，在她5：30来到我房间之前，我自己化完妆，得意地问她：“怎样样？和你化的有甚么区分？”
她默默打量，龇牙笑起来：“你知道吗，改一个看上去不错而实际上很烂的妆，比重新化一个费事很多，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精细度和专业性。”
她摆好设备开始修我的脸。
“老师，你每天花多久写文章？”
“最少3小时，但我其他工作也是和写字相干。”
“我本来在纽约学法律，由于喜欢、而且梦想成为化装师转到化装设计学院，回国后准备开工作室，但是，我觉得自己实践经验不够，接了各种工作单锻炼，综艺节目、剧组、宴会Party，我到这里是由于这档节目的导师是化装界大神，我想观摩偷师。所以，就像我写不出你的文章一样，你也不可能在两个月时间里化出我研究了两年的妆，你之所以这么自信，是觉得他人的工作太简单，而世界上没有简单的工作，只有外行的误解。”
她爽利地在我脸上涂抹：“你知道今天外景多，风力5级以上要用超强定型发胶吗？你知道哪一个牌子的发胶能把头发定得7级风都吹不散吗？你知道自己要换蓝色和橙色两套不同色系的衣服，甚么色彩改妆最方便吗？”
我确切不知道。
“你了解古装剧和现代剧打光不同怎样选择底妆的色号吗？我化过一个白领电视剧，为了表达不同职业、级别、年龄的女人各自的妆感和性情，在地铁、写字楼、咖啡厅视察了一个月，眉毛的形状、眼影的色彩稍微调剂，就是完全不同的人物性情。这些，都不是你两个月能搞定的。捷径和技能确切有那末一点点，可是，最大的捷径永久是：无他，唯手熟尔。”
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改得愈来愈顺眼，默默佩服这个利害的90后，她一下看穿了我表面的尊重心底的轻慢，绝不留情直接戳穿，她让我更加清楚，任何看上去简单的小技能，实际都是精心研究出的大学问，从而对专业心怀更多尊重。
从此，我更加关注Lucy。
这是个家境与家教都非常好的姑娘，父母有足够能力满足她的欲望，可是，为了化装师的梦想，她宁愿坐普通坐位住标准间拿每天180块钱最低的助理工资做全工种积累经验，她对我说过最多的是“梦想”，一个我本来觉得挺可笑的词，而她让我觉得不是“梦想”可笑，是一些可笑的行动把“梦想”的门坎拉低成了“梦幻”。
我见过很多梦想开服装店的女孩，却不了解衣服的材质裁剪、房屋租金、客流结构，以为凭仗好“眼光”就卖出爆款；
我也收到过想当作家的姑娘的投稿，通篇自己的感悟感慨其实不斟酌浏览者体验，觉得有“才气”就可以取得100000+点击；
还有想做“书吧”小而美创业的女孩，实际上对本钱控制一窍不通；而“淘宝店主”和“代购”更是女性梦想的重灾区，多少人觉得“买买买”经验丰富的人，都有能力指点他人去买，都有资格把爱好变成职业，现实却是只有3%不到的店主有盈利的可能性。
可是，如果只动嘴，她们都能把“梦想”描写得特别漂亮，她们说得出梦想外在美好的轮廓，却没法用精细度和专业性把它解构成踏踏实实步骤清晰的骨骼，因而，梦想成了永久没法实现的梦幻。
在波光闪耀的水面活蹦乱跳地游离，大多是浮游一样小小的鱼类和虾类，而鲸鱼，常常深深地默默地稳稳地潜伏海的深处，它们叫声低沉而震动，有时到海面上晒晒太阳喷喷水，但更多的，是承受深海的压力，看到另外一个安静而伟岸的世界。
梦想不是空中楼阁，它是深厚踏实的土地，需要真逼真切用脚步丈量，才有机会走向远方。
那些梦幻，总是漂浮在生活的海面。
梦想，则像鲸鱼一样深潜伏生命的海底。
而Lucy，就像沉寂潜伏在海底的小鲸鱼，我相信她早晚会浮出海面晒晒太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