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想没有“赏味期限”
文/庄姜姜
真实的梦想不是糖果，不该有所谓的赏味期限。
【一】
2004年夏天，远房姨妈的儿子，也就是我的远房表哥——小安，正坐在我家的客厅里接受着尊长们的思想教育。
小安当时正值大学毕业，家里为他安排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，他却屡屡谢绝上岗。
而这次谈话的主旨，大约就是尊长们认为大学毕业就要赶快工作，老老实实就业，不要想东想西，“没个正经”。
我一面在自己的房间写作业，一面将小安给我带来的漂亮糖果打开品味。
客厅里尊长们有些生气的教训声、苦口婆心的规劝声不断交替着，在夏蝉嘶鸣的背景音里，恍如一幕对白冗杂的话剧。
我渐渐被那里的热烈吸引了注意力，不由得竖起耳朵聆听。
我期待着男主角——小安的发声。可他始终只是“嗯嗯啊啊”地答应几声，听凭尊长们一个个轮番发表着大同小异的见解。
终究，爸爸的声音传来：“小安，大家能说的都说了，现在你说说你的态度吧。”
小安的声音从容而真诚：“我知道大家都是为我好，但我已下定决心了，不管怎样样，我都要去外面走走看看——我只想要给自己一年时间。”
沉默片刻后，爸爸问：“为何你一定要耽误这一年？一年的时间里，你觉得你自己究竟能够完成甚么？”
小安迅速回答：“我想要四周走走，一年就是我给自己的期限。期限一到，我就必须工作。”
姨妈忍不住又提高了音量：“好好的工作机会你不要，偏要用一年大好时光去旅游……”
我在自己的房间，将一枚小安带给我的糖果放进嘴里。
我将糖果盒子翻到背面，看到了上面印着的“赏味期限”：12个月。
恰好同小安要求的一年一样长。
一年以后，期限一到，这甜蜜的糖果或许就面临着变质的危险。
而小安呢？
他现在努力争取的自由旅行，应当也就到了他的“赏味期限”了吧。
【二】
一年过去，或许他也只有回到他其实不喜欢的工作里来，安心过上普通平凡的生活。
而真确当一年过去后，我才发现我当初的伤感是多么过剩。
小安告知家人，他决定接下来向旅游业发展。接着，他便取出了自己在一年时间内考取的导游证，表达了自己要继续“游山玩水”的决心。
“你一个法律专业的高才生，为何要去当导游？”电话这边，姨妈对他嘶吼。
但或许是法律专业的出身造就了他能言善辩的优势——
终究，小安又与家人顺利定下了“三年之约”：
“再给我三年时间，假设我在旅游业混得不够好，我就收起心来，找一份让你们满意的工作。”
三年呀……妈妈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，我的第一反应就是：那是很久很久的时间啊。
在那时年少的我看来，三年的时光，仿佛可以造就许多不可信的改变。
我不由得看了一眼角落里放着的漂亮糖果盒。
那是一年前小安带来的。如今赏味期限已过，糖果早就被我提早吃完，剩下精美的盒子舍不得扔，用来寄存些零散的小玩艺儿。
后来的后来，听说小安又说要再等三年，然后又是三年……
直到他在尊长口中，已成了一个“特别会谈条件的固执小孩”，而他认真地向家里要求一年时间的情形，也已成为大家笑着提起的有趣往事。
小安这个人，仿佛也与我愈来愈远。
直到前不久我计划着一场出国旅行，由于语言不通，还是斟酌联系旅行团。
妈妈不经意地说：“去找小安好了，让他好好给你介绍介绍，再拿个内部价。”
我有些震惊：“小安哥哥？他现在在哪里？”
妈妈轻松地说：“不还是在开那个旅行社嘛，搞得挺不错的。”
我连连追问细况，妈妈也迷糊起来：“都开了好几年了呀……没跟你说过吗？我以为你知道……”
原来，在我不知道的后来，小安已有声有色地开起了自己的旅行社，一切踏上正轨，欣欣向荣。
【三】
在这一刻，我突然恍然大悟：
或许从一开始，小安就历来没有把那一年或三年当作自己的“期限”。他将寻求梦想的蓝图，计划成了一段段的短时间目标，好让自己更加踏实地奔向正确的方向。
从获得资历、顺利入行到升至管理层乃至创办自己的公司，一切都是在一段段“期限”般的时间里完成的，却终究拼出了一个完全的梦想。
我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夏天，我送小安和姨妈出门。
他情不自禁地在我家门口的旅游挂历前驻足了好一会儿，差不多将每页都翻了个遍才罢休。
这些世界上美好的景致，终究会被他逐一踏遍。
这是他一开始，就打算为之奋斗的美好未来。
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想，如果那一年的时光里，小安没有考出导游证，还会有接下来的三年吗？
或，在后来的时间里，他始终都没能进入管理层，更遑论有朝一日能首创自己的旅行社——那末，他终究还是会放弃吗？
我更愿意相信答案是“不会”。
对小安来讲，挂念着万水千山，历来就不是为了将每段旅途“完成”，而是为了享受不断在路上的喜悦。
每次的抵达，都在向下一次的动身靠近。
每次的驰骋，都开阔了心里那片向往自由的草原。
后来，我曾听很多人说过“给我几年时间”这样的话。
他们中的有些人，眼光犹疑，疲惫不堪——也许，这几年的时间只是让他们理所应当选择放弃的一个借口。对这些人来讲，所谓的“梦想”，不过也只是一种带着“赏味期限”的渴望。
而其中的另外一部份人呢？
纵使历经辛苦，眼睛里仍然在发着光。他们明白自己心中梦想的价值，所以绝不惧怕地踏上一段漫长而艰辛的旅途。
对他们来讲，时光的流逝永久都没法改变梦想的重量。
所谓真实的梦想，应当坚定、持久、安静而富有气力。
它绝不需要豪情与幼稚来作为自己保持新鲜的防腐剂。
它应当永久存在，并且历久弥新。
——真实的梦想不是糖果，不该有所谓的赏味期限。
【编辑手记】
“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：当他回想往事的时候，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，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惭愧……”这样的寻求，因其高大上而容易被人当作放弃的借口。而小安的到来，让我们看到了梦想的意义——坚定、持久、安静而富有气力。如此，方不愧梦想二字。梦想永久是现在时，而绝非将来时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