逆着风，飞翔
文/莫凭栏
没有人知道他那段时间过得有多艰巨，过早进入社会的他习惯了很多事情独自承受，习惯了坚持哑忍。甚么时候见他都能让人感到开心，他总是很乐观，心怀目标。当我像大多数大学生一样，每天按自己的喜好吃饭睡觉上课，漫无目的地混日子时，从没有过量地斟酌过他是怎样样生活的，只知道这哥们挣钱了有工作了，有时候周末有时间还会带我出去吃好的。
我上大二时，他好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我，我偶然想起来了，才给他打了个电话，却一直没人接。我想着他能有甚么事，估计又加班了，闲了就会找我的。后来才知道，他出了点意外，现在想一想都觉得后怕。
2009年刚过完春节，经过年前长时间的对照，他终究选好一所培训机构准备报名，学费是7000元。虽然说已工作3年，他依然没甚么积蓄。朋友的倾力相助，再加上姐姐也一直不希望他就这么干下去，使得筹学费的事省了很多心。在我，是历来没听过学费可以分期付款的，开始上课前他只筹到一部份，剩下的基本是每月一发工资，去上课时就交一部份，留下一些生活的基本费用。有时候遇上个甚么事，缺钱就得死扛。
“那都没甚么，我当时就觉得只要我努力，我坚持下来，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
2009年3月15日，他开始了一边上班一边上学的日子。由于还要工作，他报的晚班，晚上19点到20点30是老师上课，8点30到10点是自习时间。他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，开始展转于工地和学校。
改变很难，从头开始更难。那时候上晚班有十几个同学，干甚么的都有，包括大学生高中生社会青年。他每天一下班，赶快换身衣服就往培训学校赶，一去就赶快先自己学。最头疼的是有很多设计软件是英文版的，他那初中水平根本应付不了，那段时间还老用短信发个单词问我，有的我也不认识，还以为他故意刁难我，就觉得生气，现在想一想真是惭愧。
更让他难堪的是有时候工作太忙遇上加班，都没时间换衣服，只能直接穿着工作服赶过去，浑身脏兮兮的都不好意思进去，就一直站在外面等，快上课才悄悄坐后面。有时候实在太累了，坐那听课，听着听着睡着了自己都不知道，只能下课走的时候找老师把课件拷了，回去再看。每天上完课回去自己随意下点面，吃了略微整理一下就又开始接着学习。
“那会儿还搞笑的是，我下载一些英语单词放到MP4里，边骑车边听单词，晚上没有注意到红灯，快11点了跟一辆右拐的车撞了，把自行车都撞变形了，本来也是我的错，大晚上司机不愿意惹事就直接走了。当时我还成心识，想到不远就有医院，就自己过去了，不过钱没带够，缝针要400，兜里就100来块钱，又灰溜溜地出来了，到对面一个社区医院上了点药。大半夜想打车都打不上，司机一看我满脸是血，都以为我是打架的，根本没人敢拉。”事情过了好久，他才这么跟我说，照旧是乐和和的，就跟在说他人的事一样。听得我后背一阵一阵发凉。那时他还惦记着第二天上班上课的事，赶快和一名关系好的同学商量，直到那位同学答应星期天帮他辅导课程才安心。
“你知道我为何不愿意刮胡子吗？上次磕碰到嘴唇上面了，一直有个疤，从那以后就不爱刮胡子了，长此以往就不习惯刮胡子了。”听这话的时候，我怎样也想像不出那副落漠的表情会出现在这张过早成熟的脸上。
他是高中读了一年以后，从学校出来去征兵没选上，就经人介绍走向了工厂流水线。事后他总是不在意地跟我说：“在厂里，刚开始学的时候也不是特别苦，先去当搬运工，送货，锻炼力气。出去送货，有时候运气不好，碰到没有电梯的，干活用的预制板就得一块一块往上背，夏天还好，冬季送一趟货下来全身都湿了。干完活，身上全是灰，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衣服脱下来，抖抖灰尘。不是为干净，是为了能上公交车，谁让我全身是土呢？他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。”
有的客户很挑剔，不谨慎蹭一点都不行，不管你有多累，磕坏了就骂骂咧咧的，他也只能尽可能把活干得漂亮，就算没有一句谢谢，没有一瓶水。不过他还是很乐呵地跟我说：“也有的开着好车送我们回来，请我们吃饭的，还有骑自行车带我们，给我们送水的……”
有次干活，他一只手按着板子，一只手拿刀子划，一不谨慎就划到左手上了，食指几近半个指甲盖都没有了，还不敢跟老板请假，一是怕扣工资，二是怕老板，觉得你此人怎样啥都干不了。最后只能自己先拿卫生纸包着，下班都晚上11点了，才赶快回租住屋附近村里的卫生站包扎。第二天伤口都肿了，去请假，领导来了句轻伤不下火线。没办法，不想丢工作就还得坚持。
“可我还年轻，我不会一生都干这个，第一份工作确切给我上了很多课，这是哪所学校都学不到的，教会我干甚么都应当做到：不傲气，不挑选，咬紧牙关，没有过不去的坎。”
从培训学校订式结业后，他辞掉原来的工作，顺利找到新工作。他坚持“不挑剔不傲气”，一步一步走到现在，如今在一家大的电力公司负责市场宣扬和杂志设计，每天西装革履代替了一身灰尘的工作服，也在写字楼里具有了自己的小隔间。
没有人可以选择出身，但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