机会在前面，不完善，也要上路
文/李多钰
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，这句话已过时了。一个比较时兴的说法是，机会其实不等待准备过于充分的人。
也就是说，假设你想等到都准备好了再开始做一件事，那一切已晚了，机会已转移给了那些并没有准备好就先下手为强的人了。
这是一个草稿流行的时期。如果你想卖炊饼，你没必要真的会做炊饼，也没必要先把炊饼做出来，你只需要先想象一个炊饼，把想象中的炊饼画个大概，告知那些有钱人，它是多么香、多么纯粹，具有多么颠扑不破的商业价值与盈利模式，便可能取得第一笔投资。你用第一笔投资找到愿意帮你做炊饼的人，先做出一个其实不那末优秀的炊饼，命名为炊饼1.0，再用这个其实不完善的炊饼，去说服第二位投资者，你很快就可以做出更像样的炊饼。你用第二笔投资找到更专业的烹调人材，再做出炊饼2.0……这样不断升级换代的结果或许是，你做成了一个宋朝美食的主题公园，而人们已忘了那些其实不完善的炊饼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人们仿佛也已习惯了生活从一个草稿开始，然后期待这个草稿变现，从1.0升级到2.0乃至3.0……所有经久耐用的思惟方式都在崩溃。首先，你的衣饰要跟上时期的风采，你的饮食习惯也要放弃慢工炮制的兴味，你不要期望一出手就买一套毕生享用的居所，你的代步工具也要随着身份日新月异。即便你的衣食住行标准都已稳定到一个较高的水准，手里还拿着一个不安分的手机，不管你愿不愿意，手机总是在默默地进行硬件到系统的更新，并且固执地提示你跟上它的节奏，用一种不完善代替另外一种不完善，好让你了解，原来，缺点的商业价值远远大于完善。
对起步要求太高的人来讲，这肯定不是一个好的时期。曾，作家一起手就想奔着诺贝尔文学奖去，导演一起手就想奔着戛纳金棕榈奖去，他们聚在一起，常常讨论一些宏大而不切实际的命题，并为这些命题争得面红耳赤；他们不在一起的时候，相互暗暗瞄着，时刻留意着对手们都取得了甚么新的荣誉。现在，人们的起步要求变得很低，先能赡养自己，先运转起来，先拉到钱……如果说每一个时期的人们都有一个梦，那末，现在这个时期的梦想一定像挂满了金钱水滴的积雨云，变得很低很低，随时打算坠落到地面去。
完善主义者注定要更快地消耗生命，由于机会愿意留给完善的时间愈来愈淡薄。今天，我拿着愈来愈易碎、愈来愈趋于不完善的iphone手机，想着抽屉里乔布斯留下的那部经典的iphone4，和诺基亚时期留下来的那些久经考验的古董手机，哀悼着我被电子幽灵以升级为名消耗掉的生命。但是，哀悼又有甚么用呢？生命总要被各种各样吊诡的系统消耗掉，以升级为名总好过以威权为名。
所以，我试着接受各种不完善、各种升级和等待升级的进程，还有各种明升暗降的权利褫夺游戏。道路总是越升级越拥堵，天空总是越升级越阴霾，你不能因此谢绝走路，谢绝呼吸。
机会在前面，不完善，也要上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