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生命里最难熬的那段时光,你是如何度过的?
文/小川叔
2003年我大学毕业。
那年最使人印象深入的是非典。
我们全年级的毕业生没办法出去找工作。
学校提早一个月让我们毕业。
我回家被禁足了一个月,老妈还不放心让我出去找工作。
我去沈阳参加了几次人材招聘会,面试的简历上的求职职位从设计变成策划,从策划变成文员,最后变成储备干部……
那时候我最希望的就是,哪家公司能给我来个电话,告知我来入职吧。
可是没有,一个都没有。
2003年7月,我拿着大学期间画漫画存的三千块的稿费,坐火车去了南方。
离开家的最大的理由是,每次亲戚朋友来访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,以后说,你说现在念书有啥用,你看你妈借钱供你读大学,最后你读完了也不包分配,也没工作,唉……
我至今都记得,那声叹息以后的语重心长。
我在网上投了简历,福建的一个学校要我去面试,我想都没想就觉得自己可以,以后就拿了钱和作品去了……
经历了面试,试讲,谈到了签合同。签约五年,毕业以后不允许在当地学校再任职。
我觉得这是霸王条款,就帅气地走人了。
以后又开始跑各种人材招聘会,发简历,接电话。
南方的小企业特别多,很多布行也都打着服装公司的招牌,我记不清楚我一天最多跑过量少场面试,也不记得和面试我的小老板们聊了多少关于设计、情怀、和未来。
就是一番谈话完事儿以后,老板拍拍案板说,来!现场打个版给我看看吧!
那时候我就觉得,自己好像个废物。
我要做的是设计,不是打版!
我住的旅馆从单人间到四人间,午餐从有荤有素变成了全素,最后变成了沙县小吃最便宜的拌面。
我不敢给家里打电话,就躲在话吧里给那些QQ聊过但是没见过面的网友打电话。
你那边怎样样啊?我这边不太好,我快一个月没找到工作了,我很想家……
那时候我才觉得,人生里原来最难熬的不是穷苦,是孤单。
这个城市你没有一个亲人,他们说着你不懂的闽南话,你来这里,你为了甚么?
后来阴差阳错我陪人去面试意外地被留下,虽然做的还不是自己想要的设计,但是我在穷到只剩下火车票钱的时候,看见了转机。
那年十月份北方的一家公司给我打电话,说之前在招聘会拿过我的简历,对我现场的表达印象很深入,说现在成心要招一个男设计师问我可以来面试么?
我就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,带着想回家,想做设计的两重渴望从南方回了北方。
在分公司面试完,觉得一切都特满意,却不想被发到总公司报导的时候才发现,原来是特别破的一个家族企业,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。
但事已至此,只能忍受。
那段时间要赶春节以后的定货会,设计任务特别大,我们每一个设计师每一个人每天要设计超过20款作品,而且必须要四开纸纯手绘,并配合设计说明。
每天晚上九点老板来巡查,在会议室把所有的设计稿一字排开,好像皇帝翻牌子一样,点选稿件,决定下场制作样品。
被选中作品越多的人自然是被认可的越多。被选中作品越少的人,自然会收到打击和冷落。
这是最残暴的一场厮杀。
十点以后,我才能回宿舍休息。
宿舍朝北,没有暖气,12月的北方,滴水成冰。
我盖了两床棉被,头上面还要搭一个军大衣,不然第二天一定会头痛。
那时候我觉得最难熬的不是寒冷,是内心里的不伏输。
那一年我的作品入选定货手册共12件。
那年春节我只有三天假期,我和老妈说,公司工作太忙离不开我啊!以后顶着鞭炮声离家。
在去公共澡堂的路上,我买到了一本北京出版的杂志,看到封底写着招聘编辑就动了来北京的动机。
以后我用设计室的电脑写了一个八千字的稿子,连同我的作品,用老板秘书那台唯一可以上网的机器发了出去,两周后我接到了可以入职的电话。
2004年2月28日,没有任何怀疑,也没有任何经验,我带着从三个朋友那借来的1500块钱去了北京。
7天以后,主编告知我,你暂时不符合我的要求,你做好准备,我找到适合的人就会把你开除。
这句话让我以后的一年零24天里都活得战战兢兢,惟恐自己被替换掉。
我只能拼命开始从头学,学自己不懂的策划,学接人待物,学着做版式设计,学着做很多工作还要能让自己平衡,学着对自己说:你忘记你毕业的时候最想做的是甚么了吗?是赚钱!但是要想赚钱,你要先在这个城市活下来……
2004年10月,我熬过了四个月的试用期,还了1500块的欠债,用了三个月认识了一些画画的朋友,在离那些朋友比较近的北五环租了一套房子,房租800。
我一个月工资是2400块,我没租过房子,不知道需要付三押一,以后只好要求房东说,可不可以先给您两个月的,下个月我再给您两个月?房东最后同意了。
两个月的房租是1600块,去掉了这些我还剩下800,这还要负担我一个月的吃饭和路费。
因而我决定开始接兼职,写稿子,甚么都可以写,只要开钱快。
后来我有机会去了电视台做节目撰稿,一个专题一百块,每一个星期评一次,通过就给钱。那是一个日播的节目,我最多一个月可以过八个节目。
11月的北京,我把带来的行李里最厚的两件毛衣都穿上都抵抗不了寒冷。()我去当时觉得特别洋气的SOHO现代城加班,在那个电视节目制作中心里我学会了甚么叫做非线编辑,甚么叫做节奏,甚么叫做画面感。以后清晨十点我必须要离开,乘地铁一路小跑换最后一班轻轨。
如果赶不上,打车回家要五十块,那就意味着今天晚上的努力浪费了一半。
下了轻轨为了省钱三块钱,我就一路迎着北风小跑十分钟,在小区门口的小吃店坐下,点一盘炒片当作今天的晚餐,吃之前我会喝一口存在这里的二锅头暖暖身子,以后傻逼一样的大吼一声,嗨嗨嗨!那时候最大的想法是:千万不能生病,不然感冒一定会耽搁工作。
那段人生最难熬的日子,我历来不觉得辛苦,我每天躺在床上都会想很多,想家里欠下的那十万的外债,想着每月如果能存一千块,距离十万还有多远……
想到这里,就会从噩梦里哭着醒过来……
我在这个城市活得很低微,几近是一路爬行着鲜血淋漓,最后才有机会委曲站起来,到如今混在人群里和你们一样。
那段生命里最难熬的时光,成了往后刻在美好时光钻石上的横切面,它们带着外人没法体会的疼痛,成了今天你看到的浮华的璀璨。
很多事情都可以被人比较,唯一没法比较的是经历。
很多东西都可以被后人所超出,唯一不能超出的是生命的深度。
很多情操都可以在蹉跎里被粉碎,唯一不曾放弃的是对梦想的执着。
如今想一想我在这个城市最大的期许竟然是:先活下来,由于只有活下来你才有机会证明早晚有一天我会属于这里,在这里得到那些本来应当得到的一切……
——谨以此故事写给生命中最难熬的那段时光